1921年，瑞典地質與考古學家安特生在當地老鄉的指引下，來到北京周口店一個叫“老牛溝”的地方。與3年前他第一次到周口店考察不同，這次，安特生找到了一件豬的下頜骨化石。正如安特生所預言的“這個地點總有一天會變成考察人類歷史最神圣的朝圣地之一”，這個后來被命名為猿人洞的地方，相繼出土了人的牙齒、人的頭蓋骨及用火遺跡等，不斷以其令人矚目的發現震驚全世界。如今，近百年將過，猿人洞的保護研究、提升展示再次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

險象環生

“北京人”的老房子急需保護

猿人洞位于周口店龍骨山上，原是一個天然石灰巖溶洞。從大約70萬年前起，“北京人”在這里斷斷續續地生活到約20萬年前，“北京人”的遺骨、遺物和洞頂塌落的石塊以及洞外流入的泥沙，在洞內一層一層堆積起來，形成厚40余米、共13個文化層的堆積層。遺址自1927年發掘以來，發現了近200件人類化石、上萬件石器、數層灰燼和近200種動物化石。

在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眼里，這處周口店遺址群最核心的遺址極為重要。“所有與‘北京人’有關的化石、石器、用火證據都在此出土。根據這些遺跡，確定了這一時期的人不僅僅有生物屬性，也有社會屬性，從而確定了人類演化史上直立人這個階段。”高星說。

眾所周知，人類最早的起源地是非洲。而猿人洞出土的這批文化遺存是非洲之外最重要、材料最系統、人類演化最連續的遺址。“最重要的是西剖面，保留了猿人洞最原始沒有擾動的猿人地層，可能埋藏著人類化石以及重要的文化遺存，是建立遺址精細年代框架及研究環境變遷最重要的信息載體。”高星表示。

然而，一直以來，遺址處于露天保存狀態，長期遭受各種自然力的破壞，包括大氣降水產生的沖刷、風的吹蝕以及冰雹、寒凍等。遺址本體出現堆積體和巖體失穩、塌落等諸多地質病害。毋庸置疑，對猿人洞的保護刻不容緩。

群策群力

保護珍貴文物，留給子孫后代

從2009年開始，高星帶領的考古隊對遺址本體進行了搶救性發掘，在對遺址進行精細發掘和系統研究的同時，對有重大坍塌隱患的部位進行清理或者加固，把風化的剖面整理平整，調整成適合長期保存的角度和狀態。

可是局部的保護措施并不能滿足猿人洞的本體保護需求，尤其是2012年北京“7·21”特大暴雨過后，這一問題暴露得更加明顯。因此，橫跨猿人洞山頂至山腳、覆蓋面積達3700余平方米的大體量、鋼結構保護建筑方案被提出。“若要不影響遺址本體，只能是對其進行整體遮擋，而且猿人洞本來就有洞頂，后來坍塌了。保護建筑的搭建，相當于為其重新建造洞頂。”保護工程項目總負責人、清華大學建筑學院教授呂舟說，“我們有過很多設想，權衡之后得到的就是這個答案。”

猿人洞保護工程于2015年10月開始實施。方案擬在猿人洞搭建南北跨度77.5米、東西跨度54.5米、最大高度達35.7米的保護棚。保護棚以覆蓋所需最小面積及高度進行體量設計，以最小化對遺址本體的干預，通過內外兩層屋面的疊合，防止雨、雪、冰雹等對遺址的侵蝕。為了實現讓空氣流通的目的，設計師將保護棚化整為零：它由幾百個小葉片相互搭建而成，葉片之間留有一定的空隙，以保證猿人洞內外的溫濕度相對一致。“一共有825個葉片，每個葉片都不相同。我們給每個葉片都編了號，避免上下葉片稍有誤差就疊在一起。”清華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文化遺產保護中心總建筑師崔光海說。

如今基本完工的保護建筑像一只巨大的穿山甲，匍匐在龍骨山上，顯得有點突兀。不過再過幾個月，等在建筑棚罩上種植的爬山虎生長起來，直到覆蓋整個鋼結構，這只巨大的“穿山甲”將隱于山林，與自然環境融為一體。

高星認為，保護建筑建造完成后，還需要做進一步的評估和監測，以了解內部環境發生的改變以及帶來的一些影響。據悉，周口店遺址管理處專門設計了一套特殊的工程檢測預警系統，對整個遺址的重要參數進行實時監測，以確保遺址安全。

返璞歸真

要讓觀眾看到猿人洞本來的模樣

在保護的同時，猿人洞也開始對外展示。6月9日，記者在猿人洞內部看到，一座木制棧道隨著洞穴的蜿蜒起伏而建造。沿著棧道進入洞穴，在洞壁一側，正用激光投影儀播放著“北京猿人”的故事以及遺址發現、發掘的過程。在洞內的西剖面，13層堆積物也利用激光投影技術得到呈現，包括每層堆積物的文化層現象、范圍、厚度、出土的遺物等。

對于利用現代的聲光電手段展示遺址，高星認為確實會帶來視覺的沖擊，但不可避免也會讓觀眾把注意力集中在科技手段上，忽視了遺址本身。“最好的方式是在猿人洞旁邊建造一處一模一樣的洞穴，需要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展示的信息，在模擬洞穴中進行呈現。而遺址內部則應該盡量去繁求簡，用指示牌、語音導覽等簡單的手段傳達基本的知識。”高星說。

“猿人洞本身空間有限，所以不應該有過多的人為作業。公眾進入洞穴，應該是在靜謐的、莊嚴的、肅穆的氛圍中，沉浸其中，感受約70萬年前我們祖先的家園。”高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