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之歌

 

燕子忽上忽下，飛翔不定

它急速又準確無誤地捕捉到

高處或者低處的小昆蟲

 

停在電線上的燕子，寂靜

像白色宣紙上初來的新墨

風迷惑線條，吹動光的附和

微微晃動的身影推開了視野

 

燕子帶著刀刃，裁剪新的歲月

云天之上，它的簽名無跡可尋

如黑色的閃電拜訪了春天的大地

 

送來波浪線的人

 

晨起，刨須，白色泡沫

一朵小云飄向親切的皮膚

舍不得刮掉昨夜的夢

與薄荷味道一起醒來的人

在鏡子上畫了波浪線

一圈又一圈的波紋送來海聲

不久，又恢復到另一種藍色的平靜里去

身體潛回灰海鷗的低叫

驟然轉向，吹滅星星的結尾，升起太陽的冥想

 

放低了的心

 

一顆星星銘記另一顆星星

它們靠黑暗來連接彼此

風到處覆蓋風，更熱忱地刮向天際

一部偉大的書，帶來不間斷的疑問

時間寬恕告退了喧囂的人

這世界飛鳥般短暫

他放低了的心，抵得上一瞬間的緘默

 

直布羅陀的霧

 

直布羅陀海峽的霧，懸在空中的鏡子

乳白色里裹著隱隱的微光

白色氣流漂移白色海岸

把我從中國大陸最南端的徐聞

移動到歐洲大陸最南端的塔利法

家鄉的海水與異鄉的海水并不相連

但都有相同的膚色，在自由之處皆為藍

猶記得少年時的那堂地理課

直布羅陀左邊的大西洋右邊的地中海

在我的幻想中長出信天翁的身影

帶著中間的少年追風向大地的盡頭

四十年后，初來乍到的好奇意外落到手里

不想吹去白霧，為了一個夢的深沉

在世界退到一旁時，還可以側耳傾聽

 

唐朝的一枚月亮

 

他臉上的光線柔和起來

嶺南的明月撫慰了他的群山

從長安望回童年的韶關

崇山疊著幾重峻嶺

再苦的地方，貧瘠的眾夜

唯有月亮，它不曾放棄每一座故鄉

有朝一日，梅釋放了光源

身著長袍的他在時間的大道疾走

滾滾長河夾帶莊嚴落日的小號聲

 

他做過宰相，被皇帝贊許

那又怎樣，他的身份只是一種角色

為詩歌所記憶，每一個乘月之夜

他才是唐朝的一枚月亮

 

巴塞羅那的望遠鏡

 

巴塞羅那的詩歌里有望遠鏡

看見建筑、繪畫、電影、音樂、足球

它們交織在一起，又像群島散開

一個高迪編織不了整個巴塞羅那的天空

六月的市集，它的纖維延伸向地中海

海風散開姑娘純凈的發辮

一尾魚游在你我之間，像從前一樣

如此明媚，符文一般精致

 

美術館，一架望遠鏡

它威力強大，窺見過去，也去往未來

被聆聽和觀看的退至深處

持續著不同世紀的低語

那天的光線如海風扶起一棵松樹

它散發的味道，是一切又什么都不是

 

時間找回它的居所

 

自然把薄霧吹到你的耳邊

你看見私語在耳邊緩慢移動

一個伺候草木的人，他打開綠色的鉆石

想聽到古物的聲音，就像年輕的身體去尋找

推開窗戶，推開近處幽閉的生活

日子并不盡人意，去田園種植玫瑰

也為讓你難受的東西送去祝福

一群白色之鳥升高了眼光

你的喜悅在返回，就像時間找回它的居所

 

祝你新年快樂

 

立春追上了除夕，碰巧的藝術

光潔，像種子親切的祈禱

放低眼睛，百草在儀式里萌動

轉調的日子，我們并不能拽開舊世界

只是短暫的離開，時間的預言在背面嘟囔

大地上返回比記憶更高的光線

眺望一片片閃亮的葉子

我了解那種美，它長出新的耳朵

傾聽磨難，也歌唱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