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動的云”與“不動的山” ——關于文學與廣播關系的一點思考
廣播這種傳統媒介形式,從定義上看是指通過無線電波或導線傳送聲音的新聞傳播工具。通過無線電波傳送節目的稱為無線廣播,通過導線傳送節目的稱為有線廣播。在網絡時代,廣播可以拓展為一切以聲音作為唯一傳播媒介的信息傳播方式。文學作為一種藝術形式,主要以文字作為媒介,表達作者對客觀世界、主觀世界的認識和理解。文學既可以寫實,也可以虛構,既可以用幾十萬字來講述一段完整的故事,也可以單行成篇。廣播和文學都是一種信息的載體,只是渠道有所不同。一般的文字組合被賦予思想與情感,并具有獨特的表達形式,才可稱為文學。廣播信息的傳遞,除了具有新聞屬性的消息、專題、訪談之外,還有一種很重要的形式就是小說演播。小說演播通過演播者的二度創作,在重音、停連、語氣、節奏上有所變化,賦予文字多變且具有美感的聲音形態,使其成為獨立于單純字面文字的語言藝術。這是廣播和文學之間的聯系與區別。在當今這樣一個網絡發達、信息龐雜且碎片化的時代,廣播和文學都遭遇困境,二者的相遇能否帶來一些新的變化?
傳統廣播和文學尤其是純文學,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一直到90年代末,存在相當長的一段蜜月期。由于當時獲取信息渠道不足、普通百姓文化水平有限和業余生活的單調,廣播在受眾中影響廣泛。文學作品借助演播藝術家的生動演繹在群眾中激起千層浪。比如,李野墨演播路遙的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張家聲演播張平的長篇小說《抉擇》、孫兆林演播霍達的長篇小說《穆斯林的葬禮》,影響了一代代的聽眾和讀者。有的人通過收聽小說連播,喜歡上廣播,喜歡上文學,改變了自己今后的人生走向。進入新世紀,隨著“哈利·波特”系列文學作品的引進和系列電影的上映,李慧敏演播的“哈利波特”系列小說也深受青睞。
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人們獲取信息的渠道發生了質的變化,業余文化生活也越來越豐富多彩。尤其是移動終端、5G網絡的出現,一部手機在身邊,人們可以隨時隨地和世界連接。這使得受眾不再依賴某種機械裝置在固定的時間段、固定的頻道,沒有選擇性地、被動地收聽音頻節目。近幾年,短視頻的風起云涌,給幾乎所有需要耗費一段時間來實現信息獲取的渠道帶來強大的沖擊。有些極具當地地方特色的廣播頻道陸續關停、合并、裁撤,還有很多廣播頻道相繼改版,視頻化、網絡化已經成為一種趨勢。有的廣播頻率要求節目制作人員在完成基本廣播欄目的基礎上必須在一定時間內完成幾條短視頻,有的廣播頻率要求先視頻再音頻,以視頻節目為主,音頻節目只是在視頻節目的基礎上剪輯而成的廣播版。還有的頻率干脆部分拋棄傳統廣播節目,組織原本制作音頻節目的團隊制作完全獨立意義上的視頻節目。曾經風靡一時的小說連播因為廣播的廣告收入銳減,無力支付著作權使用費用,不得不反復播出之前的作品,熱門文學作品的有聲化基本上由主要網絡平臺來完成。
信息傳播形式的迭代非常迅速,雖然每種介質各有其特點,但受眾總會選出適合自己的獲取信息方式,那就是:便捷、快速、短小、隨時隨地、自主選擇。事實上,不同的介質應該努力發揮自己優勢,深耕某個領域,將自身的特色做到無法替代,這才是正途。無論時代發展到什么階段,文學作為一種通過優美的文字、飽滿的情感、深刻的思考來反映一代人共同記憶的職能將一直存在,即使變換不同傳播介質,它也會一直存在,一定會有讀者。廣播也是這樣。雖然只有聲音單一的呈現方式,雖然看不到影像,但也正是這種方式,造就了它無可取代的“伴隨性”特點。聽廣播的時候,可以開車、做飯、做家務,也可以運動,這恰恰滿足了當代人在緊張工作和生活之余信息獲取、身心放松的需求。縱觀諸多媒介形式,只有廣播能做到“一心二用”。現今,互聯網平臺的播客廣受歡迎,從一個側面證明“伴隨性”的不可替代性。因此,將這一特點充分發揮出來,是網絡時代傳統廣播繼續生存的正道。不過,其呈現方式未必一定通過開路廣播,更不必局限在自有客戶端上,可以充分借助已經產生相當影響的網絡平臺,有時“站在他人的肩膀上”比“平地起高樓”更符合實際。
至于說到文學和廣播如何實現互惠共贏,筆者認為,二者只有把各自的優勢全面展現出來才能達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曾經大受青睞的小說連播形式可以繼續存在,現在很多廣播讀書欄目中出現的作者訪談、新書推薦依然可以繼續保留,只是從傳統廣播媒介變為“開路廣播+互聯網”,或者純網絡化播出。短視頻平臺不適合這兩類傳播手段,需要在長音頻平臺上多進行探索,尋找新的可能性。
總之,在新媒介語境下,廣播和文學都應當在與時代同頻共振的同時保持定力,既要學“流動的云”,又要學“不動的山”。
(作者:李雷,系北京人民廣播電臺主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