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央視“國家記憶”節目“無聲的驚雷——姜椿芳”用半個小時敘述我的老領導的奮斗史，看了讓我回想起很多往事。

上世紀30年代初，姜椿芳在中共滿洲省委工作時，東北抗聯總指揮楊靖宇住在姜椿芳家中，人稱姜椿芳是“老張的房東”，因為那時楊靖宇化名“張貫一”。抗戰時期姜椿芳在上海辦報、辦刊、辦出版社。趙樸初稱他是孤燈時代的“傳聲手”。新中國成立后，他主持翻譯《馬恩全集》《列寧全集》《斯大林全集》時，埋頭苦干，毛主席的翻譯師哲先生稱他“駱駝”。此外，在80年代，他還有個綽號，叫做“中國的狄德羅”。

狄德羅是法國思想家，1749年出獄后主持編纂《科學、美術與工藝百科全書》，歷時21年完成28卷。1975年，姜椿芳出獄后四處奔走、嘔心瀝血，用了不到九年時間編出了《中國大百科全書》74卷。

《中國大百科全書》第一版每卷有編委幾十位，每卷下的分支學科的編輯有一百來位，再加上條目撰稿人那就更多了，合計有兩萬多人。在特殊時期結束不久的年代，把兩萬多學者聚集在大百科旗下是很艱難的。然而，他在副手的配合下請來了于光遠、張友漁、華羅庚、錢學森、周培源、劉瑞龍等20多位知名學者擔任總編委。求賢若渴的姜老居然還從湖南一島上勞改農場請來了翻譯家劉尊棋，進大百科機關的領導班子。這是姜老勇于唯才是舉的一個方面。

困難遠不止于此，諸子有百家，學者分流派。當時中國生物學有兩派，地學有五派，藝術界派中還有派。至于說社會科學的派別那就擢發難數了。讓不同學科、不同學派的學者歡聚一堂編一部書猶如“蜀道難”。

1978年底我隨姜老去南京大學。住在湖南路招待所，想不到夜里下起了鵝毛大雪，馬路上積雪很深，汽車不能開。第二天清晨他帶領我們步行踏雪去南大。提前到了南大，南大的老師尚未到齊。南大的校領導看到姜老的黑色皮鞋變成白色，深為不安，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姜老表示歉意。姜老的精神感動了大家。會上南大天文學家戴文賽教授當場表示向姜老學習，積極投入大百科。1979年戴老逝世時，枕邊放著他為天文學卷寫的條目。姜老知道后，吩咐我們去南大采寫戴教授的事跡，在《百科知識》刊物上發表。

1979年初，姜老在上海市政協禮堂向全市大學者講大百科。他不念稿子，也沒有稿子，侃侃而談，妙語連珠，一口氣講了將近兩個小時。講話后，復旦大學的一位老教授移步講臺，在贊揚了一番姜老以后，接下來說：“我很慚愧，抗戰時期姜老約我為他主編的《時代》周刊寫文章，我沒敢寫。我知道《時代》周刊是進步刊物，可能是地下黨辦的，怕寫了會遭國民黨反動派迫害。”老教授說完，姜老主動與他握手，說：“我知道你是站在共產黨一邊的，才會向你約稿。”

九年里姜老大約恭恭敬敬親自拜訪過數百位學者，促使他們合力協作。6300千米的長江因為有四百多條支流的流入才奔涌。匯集五萬幅圖，僅字數就有12568萬字的大百科因為有兩萬學人的揮筆才得以成書、問世。